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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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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璟煊面色不动地点点头,实际上头都要大了。

    这是当着面打沈珵的脸呢,更要命的是对沈珵来说,这事他肯定是知道的,不仅知道,搞不好还是故意这么做的,卫景是赵璟煊的亲卫统领,他同沈珵对上,倒霉的是他这个王爷。

    偏生卫景说得一点没错,赵璟煊听闻已到达京郊三十里的县城时还未多想,现在反应过来才发现,即使他于军事方面无甚天赋,但总是知道日行三十里便是惯用的行军速度的。今日他们于午后从京城出发,夜幕降临时便到了三十里之外,就是不用多想,也是该知道下午前行的速度达到了怎样的程度。

    沈珵虽为军中大将,一方总督,却也是京中世族之后,于此方面不可能一点都不知。况且此人十四中探花,三月镇云南,说他会出如此纰漏,赵璟煊是不会相信的。

    现在赵璟煊看不见沈珵的表情,只恨自己下午睡了过去,亲王车辇减震措施极佳,也是觉不出半丝颠簸;如若他是清醒的,但觉不对,就算他亲自同沈珵说,也好过现今让沈珵坐在一边看戏。

    他不知道沈珵是什么样的,姑且便认为他是在看戏好了。他猜想如若今晚没有卫景进言,那么明日便依然会是这样的速度,长此以往,总会有人忍不住告到他面前来,那么就算现今没有这场面,总有一天会有的。

    这么一想赵璟煊对沈珵的印象又差了一分。但他不能不回应,于是他在脑中搜索一番,便想到了饭前的考量,因此便说:“正巧,我方才便思量着此事,正想明日寻了你来一同商量。”

    卫景自然回不敢,又问该如何解决。

    赵璟煊就道:“虽与统领所想同是速度一事,我却是有不同的考量的。我先前算着若是正常行进,来年秋便可到达广西。然而后来我却是发现想简单了,若是按照出行之仪,非得是后年开春才能到不可”

    卫景想了想,应是。沈珵把茶盏放在一边,饶有兴致地听他说。

    赵璟煊继续道:“这样一来,正旦之日便是在途中度过了,年节大事,我虽无妨,但听闻将军府中侧室已有身孕,年内便将生产。沈将军在途中耗费这些时日,本已错过了麟儿降生之日,若是再使将军错过了周岁之礼,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沈珵听着就是一笑,正待说些什么,赵璟煊听他呼吸声停滞片刻,就知他要说话,就抢在他说话之前道:“将军切莫客气,此为其一,其二便是南下耗时颇长,久行不到,我也要不耐的。思及此两点,我便想了个法子,现下说出来,由你们看看是否可行。”

    三人自然没有异议,庆来和春桃站在一边沉默着,其他三个丫头都出去了。厅中的窗户被收拾桌子的仆从顺手打开,现下微热的风吹了进来,其中人都不觉,只将心思放在了赵璟煊即将要说出的话中,唯有春桃看了看赵璟煊的衣裳,见其有些凌乱了,就默默蹲下来理了理。

    她抬头见恢复了平整,就不发一言站回到原地。偶尔抬眼一瞧,就看到沈珵坐在一边朝她看了一眼,似笑非笑。

    春桃一震,连忙垂下眼去,将自己当做了木头。

    这边赵璟煊感到衣摆被人整了整,便侧头略点了点,又回过头继续道:“便是将本王车驾同仪仗分开。本王车驾由沈将军率虎贲卫随同,按原速南下。仪仗车队便由卫统领率领,以出行之仪前行。”

    春桃在一旁听着,攥着拳头,赵璟煊甫一说完,她立刻便出声道:“不可,若是如此,王爷的安全如何能得保障?”

    卫景刚才听了,觉得这个办法也是可行的。但这下王爷身边的侍女一反驳,他也没办法开口答应,况且沈珵也还未出声,他便闭口不言。

    赵璟煊没料到春桃会出言反驳,便愣了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就道:“春桃莫胡言。沈将军何许人也,有他在一旁护卫,便是只管放一百个心的。”

    春桃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赵璟煊立刻打断了,他说完就朝着前方道:“不知众位有何看法?”

    蒋旺粱看了看沈珵,卫景独自静默不言,沈珵坐在一边,悠悠然换了个姿势道:“承蒙王爷如此看重,臣以为,此法可行。”

    从刚才到现在,卫景禀告之后,包括被赵璟煊打断的,沈珵就说了这么一句,但这么一句就够了。因此赵璟煊转而问卫景道:“卫统领以为如何?”

    卫景自然是答应的。“按大楚礼制,亲王出行必随仪仗。但若王爷执意如此,属下便无异议。只是现下京城尚近,立行此法,只怕要引得不少弹劾。”

    对此赵璟煊倒是无所谓的,因此便道:“那便行到山西境内,再行分离。此前按出行之仪行进便是。”

    三人就再无异议,其后沈珵又说了些哨防排布的事情,赵璟煊不是很懂,也就半进半出地听了,直等到到近戌时,几人才告辞离开。

    -

    照赵璟煊的法子,车队一月之后行到山西境内,便将仪仗和亲王车驾分离了,各自前行。

    一入山西,便觉得天气转凉。赵璟煊惯来是不出车辇的,春桃便将车帘放了下来,免得凉风吹了进来惹赵璟煊着了凉。

    旅途无聊,寻常人成日颠簸,还能有两句抱怨打发时间。然赵璟煊乘坐这辇车,便是半丝震动都感受不到,是以他见天坐在车中,总觉时光漫长,颇为难捱。

    庆来见他无聊,便从行李之中寻了不少书来,念与他听,大多是四书五经之类,赵璟煊听了便更觉困顿想睡,庆来见他如此,就换了话本来念,赵璟煊以往未曾听过这些东西,半月下来,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只觉一日之时太短了,恨不得当日便把故事给听完了才是。

    沿途也经过了几个县城,大多如同京郊县城一般,赵璟煊对这些都不太在意,每每要离开了,都还不知道县城的名字。

    沈珵大多时候都独自待在马车里,他身边并无多少近卫,寻常身旁只两人,一是那日赵璟煊“见”过的蒋旺粱,另一个便是贺去。

    贺去也在车队里这事还是庆来说与他听的,便是赵璟煊要寻沈珵来商量些事情时,庆来告诉他沈将军正与贺去商谈,如若王爷事务紧急,他便立刻去寻了沈将军来。

    赵璟煊自然没什么大事找沈珵,无非就是些路途中的琐事,让他知道比较好的。听闻沈将军没空,他也就没坚持,反倒有些好奇问庆来道:“你兄长既同在车队中,却为何连话都不说一句的?”

    庆来同贺去说没说话,赵璟煊本是看不见的,然而庆来便是从早到晚都在赵璟煊身边侍候着,连他的四个丫头都要出去透透风松快松快的,偏偏庆来半步不离赵璟煊,连睡觉不是睡在车内一帘

    之隔的地方,就是在外间长凳上睡着。

    赵璟煊这么问庆来,庆来却没有回答,开始还支支吾吾的,后来便干脆沉默了,一言不发。

    他不回答,赵璟煊也没法撬开他的嘴巴。况且他也不是有多么好奇,只想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兄弟两的关系,他就算知道了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庆来这小子,按赵璟煊的判断,便是皇后那边的人,恐怕与沈珵也拖不了干系。先前在京城之时,他想着迟早要离开的,也就对身边的人不甚在意,现如今离了京城,对于庆来这人,赵璟煊便多放了些注意在他身上,而后却发现这小子不但能认字读书,上下服侍也得力,这么些日子下来,也越发生出些忠心来了。

    既如此,赵璟煊心中小小的介意便也抛到了脑后,只要对他这条命没有想法,他都是能接受的。

    是以这些日子,他便越发靠重庆来了,四个丫头毕竟年纪还小,成天让她们做着些琐事杂物,还得为自家王爷操心,却是不公的。

    因而本就半步不离的庆来如今就像是绑在了赵璟煊身边似的,就如同他家王爷瓷做的一般,他要稍不注意就要碎了。

    这便惹得春桃私下里玩笑般道:“庆来也忒是紧张了些,平日里吃饭眼珠子都不曾移开的呢。”

    对此庆来刚要反驳,赵璟煊就想起了什么笑道:“庆来若是这般,倒要教本王为难了。许久不曾见过这张脸,倒是要忘了自己长成什么模样了。”

    几个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赵璟煊拉着庆来的手拍了拍,庆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明白赵璟煊在说什么,就气道:“王爷精神好了没几日,又开始满嘴胡言了。我却是不该同王爷念那些才子佳人书生狐妖的话本,竟是让王爷成天找我乐子的。”

    赵璟煊便是同庆来玩笑说他恋慕自己的。大楚朝贵族圈内盛行男风并以此为雅事,赵璟煊自己虽未曾尝试过,也是有所耳闻,再加上近些日子庆来净同他念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他自认为自己对于男女之事方面也是有所了解了。

    春桃在一边听了就不服,直道:“你也知王爷这几天才生了些玩笑的精神,你却不知让着王爷些的,直要搅得王爷没了兴致才是,真是无趣至极!”

    赵璟煊见这两人又开始拌嘴,就也不说什么,靠在一边休息了。近段时间不知怎的,他总觉身子里如灌了铅似的,生不出丝毫的力气,连日困顿不堪,头晕耳鸣,连话都懒得说上几句,庆来把话本念与他听,他也只想着让庆来快些念完好教他躺下睡上一会儿,与之前兴致极高截然不同。

    他不怎么在意,几个身旁的人发现他不对劲,也只当是在车里闷得久了,总得短些精神的。就是赵璟煊自己也说只是觉着疲倦,大抵是许久未曾活动的缘故,其他人就放下心来,只换着法子让赵璟煊做些事情,车队偶尔停下之时,便扶着他下车透透气,略作走动。

    这天刚过了午时,深秋的天气,外头罕见的出了大太阳,车队在官道旁的一处空地停下略作修整。赵璟煊听着庆来汇报说今晚便能抵达平遥县城了,就点点头,让他扶着自己下去走走。

    四个丫头都跑去准备他的午膳,庆来便让坐在马车外的几个小厮和一旁的侍卫帮忙,将赵璟煊扶下了车,要使他在车旁走走。

    不知怎的,赵璟煊今日觉得尤其难受,头痛欲裂,沉得像是立刻就要坠到地上,他在太阳下站了一会儿,感到了透过衣裳传来的暖意,但身体却如同一块万年寒冰,寒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怎么晒都晒不暖。

    庆来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注意力都放在了走过来的人身上,他看了那边一眼,便侧头对赵璟煊说,沈珵来了。

    沈珵今早巡视了一番,此时未曾换下一身轻便的骑装,远远地见这边赵璟煊站在车外,就走了过来问好。

    意外地,他与赵璟煊途中并未有多少交流,一应事务他都能安排好,不需赵璟煊操心,往往只是到达驿馆或是县城时前来拜访,或是像如今在路边略作停留时过来打个招呼。

    是以现下沈珵就如同往常一般在赵璟煊面前站定,略略施了一礼道声王爷,挑了个话头说了几句。

    赵璟煊只低低回应了一声。他觉得脑中闷闷的,便如同有无数的人拿着锤子敲打脑壳想要钻出来似的,沈珵说了什么,他完全无法分辨,就好像黄钟大吕在耳边敲响,又如同远方传来的缥缈仙音无迹可寻,只闹得他烦躁不已,想抬起手来砸砸脑袋。

    这边庆来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连忙叫道“王爷?王爷?”

    赵璟煊只觉得又一道沉闷的雷声在脑中炸想,头疼得他只想大吼别吵了。他眼睛不能视物便是无神的,但沈珵从他扭曲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痛苦,刚想问庆来赵璟煊近来是否身体不适,是否有让文昶把过脉,就感觉一人朝自己倒过来。

    赵璟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