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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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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郊,依仗齐全。

    红罗曲盖绣伞、红罗绣圆伞、红罗绣方伞、红罗素圆伞等一应亲王仪制铺成了长长的一片锦云,车马俱全,宫人侍卫各自捧着成双成对的物件,放眼望去,绵延至官道尽头俱是声势浩大的依仗,金红交错,辉煌无比,尽显皇家气派。

    赵璟煊是看不见这些的,他正被庆来扶着站在城门外,等着皇帝遣使者前来送行。

    若非极为重要的亲王,寻常的出行皇帝是不会出宫的,然这样的事情在本朝也未曾有过先例,是以这回也无例可循,便是皇帝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御前总管姜全很快便带了鸿胪寺官员及宫人前来,出发之前还有一个简短的仪式。

    赵璟煊被扶着走完了已被精简过的仪式,日头也上了中天,便是出发时分了。

    姜全看了看日头,就独自来到赵璟煊的身旁,大抵是皇帝有什么话要传达给英王,众人也就垂目静待,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庆来在赵璟煊耳边轻声说了,赵璟煊就点头,也等着姜全的话,只想着大清早的被拉了起来,这下说完就好进了马车略作一番休憩。

    谁知就在这时城门内传来一阵清脆严整,气势雄厚的马蹄声,姜全本已到嘴边的话暂时咽了回去,转眼看了看打头的一人,就对赵璟煊低声道。

    “王爷,是云广总督,沈珵沈将军。”

    赵璟煊听见马蹄声地时候就已想到了这个人,他并不惊讶,只因今日之前,这位沈将军已三次拜访英王府,坐实了他将率部下“护送”英王至封地的猜测。

    他只想着,若是过了此时沈珵还未出现,便八成是在县城之中等着了,毕竟这样的安排是不是经过皇帝同意的,他也不清楚。

    因而此时他听了姜全的话,也不做回答,只仍站在原地,等着那边的人驰到近前来。

    身为将军,出行依仗自是比不上皇家的华丽尊贵,沈珵身后只一列轻骑,其后才是军中营士,身下的马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坐在马背上的人也是规律严整。

    沈将军并未如同赵璟煊想象一般只管驰到近前,而是在二十步之外便下了马,一人走了过来。

    “征南将军沈珵所属,奉皇命护送英王殿下南下。”

    沈珵今日穿了一身暗银色的轻铠,面容肃穆,甫一走到赵璟煊面前便单膝跪下行了一礼。

    赵璟煊看不见沈珵的模样,只听到了铠甲与佩剑的金属撞击声,而后有人单膝触地,铿锵的语音便传入耳中。

    事到如今,好大的面子。赵璟煊心里这么想,皇上给足了他亲王仪仗,出行之仪声势浩大,送行虽未亲至,也遣了身旁近臣前来,南下之途更是着一方大将护送,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天大的排场了。

    本就是天家排场,这一出下来,就如同他并未经历过半年前一案,仍是那个朝廷内外皆知的皇帝最为喜爱的皇子。

    现在想这些却是无甚用处,赵璟煊神游片刻便清醒过来,平静回应了,就让沈珵去一边准备,至于熟悉车队,或者需要将兵士安排在哪处,就是沈将军自己决定的了。

    “姜公公,”沈珵领命下去之后,赵璟煊又朝姜全道,“不知皇上可还有吩咐。”

    姜全方才未发一言,直到沈珵走远,才忙道:“圣上体恤王爷,唯恐王爷于途中委屈,便使奴婢送了这东西来。皇上说,这些俱是出自皇上私库,只让王爷放心用着便是。”

    姜全把一个小木匣子递给庆来,赵璟煊听了就让庆来打开。

    “是银票。”庆来轻声道。

    兑换好的,十三省通用的银票。

    赵璟煊皱了皱眉,不解其意。

    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大多是各司置办,皇帝便是只管吩咐的。现下这一匣子银票与宫中各制并无关系,连匣子触手都粗糙无比,虽边角圆润,但显是未曾打磨过的。那么这举动便可算作皇帝个人的意思了?

    姜全见了便道:“圣上说了,让王爷切勿思虑太多,这些东西,只管用着便好。”

    切勿思虑太多。赵璟煊就着这句话想了两遍,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过去一月间,宫中已然赐下不少东西,现今此番动作,倒是同当时乾清宫会见时截然不同,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或者皇帝突然忘却了某件谋逆之事。

    然而皇帝赏赐的,他也不能退回去,便让庆来收好,告姜全替他谢过皇上。倒是应了赵璟煊当初说的“若得了封地,封赏必然是少不了的”这话了。

    姜全又说:“圣上还说,这匣子虽粗劣了些,也只望王爷好生收着,切莫失了惹父亲伤心的。”

    这下赵璟煊已不想再去考虑皇帝的态度了,便只答应了让姜全好回话,想着过后让庆来将这盒子寻个地方放了,轻易却是不会动用的。

    其后便是些来来往往的话,再三谢过之后,赵璟煊终是上了车辇。庆来并两个小侍卫扶着赵璟煊小心地避开了辇中金炉香盒之类物件,使他在主座上做好了,又将帘子掀开些,好让车内透透气。

    时已初秋,天气却仍是干热的。外头的风吹到车内赵璟煊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辇车慢慢移动,驶入队列正中,有司礼官朗声道启程,声音一层接着一层传递到仪仗队前方,整个长龙终于是动了起来。

    庆来从前头掀帘子进来,告诉赵璟煊说已经启程了,就准备做些茶给他喝。

    赵璟煊摆摆手示意不必了,身子歪了歪靠在一侧小柜上,心中莫名地放松了一些。

    终于是离开京城了。

    -

    车队行了半日,到达京城近郊三十里的县城。

    已是夜幕降临,赵璟煊在车中睡了半日,醒来的时候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被春桃的声音唤过神来,原是已进了县城里,知县在外候着,只等着他露面了。

    上车之后赵璟煊便已被服侍着换过了衣裳,现下整了整外裳,又由夏荷重新带好冠,才被庆来扶着下了车。

    知县虽是亲自来迎的,但态度却是不冷不热,也说了不少话。赵璟煊听了,就只淡淡地回应着,又由庆来扶着,四个丫头跟在身后,再后侍卫若干,施施然踏进了已准备好的住处。

    象征性的略作洗漱之后,外间已然摆上了晚膳,赵璟煊净手后在桌前坐定,突然想起一人来。

    “沈将军何在?”他问庆来。

    毕竟是将军,身份摆在那里,想必县令也是不敢怠慢的。只是从刚才开始就未曾听见沈珵的消息,却是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春桃道:“沈将军的马车先行驶进了县城内,将军本人却是还在城外为仪仗队布防呢。”

    春桃说到仪仗队,赵璟煊就想到了这一茬上。他虽未亲眼见过亲王的依仗,然幼时皇帝寻猎出行时的阵仗他却是看过的。十里锦云,庄严无比,料想亲王仪仗与之相比,虽是不及,却也是不会差的。

    这样庞大的车队,一路南下,怕是麻烦不少。不说其他,但是速度这一层上,就已经是拖累的了。赵璟煊不能视物,便是只能待在车内的,撇开这一方不说,这样的速度没有一年上只怕是到不了封地,路途时间拉长,唯恐路上出现什么事端。

    这么想着,赵璟煊就决定明日将亲王仪仗护卫统领寻来,就这事细细商议一番。

    其后方才注意到春桃前半句话,就问道:“我原以为沈将军必定是一骑当先的,却原来也是乘了马车。”

    庆来便道:“沈将军行事便是军中作风,定时安排人巡逻,不留一点儿空隙的。将军本人巡逻时一骑来回,其后便进了马车,大抵是略作休整。只因将军马车驶于前方,我们也是不甚清楚。”

    赵璟煊就点点头,他本是随口问问,也没有多么好奇。庆来说完就站在一旁服侍赵璟煊进餐,春桃忙着秋菊忙着布菜,一时间厅中无人言语。

    饮下碗中最后一勺汤,赵璟煊放下勺子,接过夏荷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嘴,又净过了手,才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冬梅唤了人进来撤菜,外头仆从便以此进了门来,井然有序,动作之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春桃这边就奉了一盏热茶上来,略带担忧地说:“王爷日渐消瘦,今晚又是只用了小半碗饭,这样下去只怕是于身体无益的啊。”

    赵璟煊正靠在椅子上放空,听见这话,就笑笑,接过递到手边的茶盏,稳稳地端着:“春桃你这便是要难为我的,你家王爷吃了这些便已饱了,再多用些,岂不是要撑着了?”

    他自醒来之后对身边的人宽容许多,也易于亲近了,是以现在身边的丫头们都能跟他开开玩笑,偶尔也要打趣他的。

    春桃听了也不惧,只道:“就是庆来吃得也比王爷多些,王爷若是这般胃口不济下去,奴婢们看了也要忧心的。”

    还没等赵璟煊说话,这边庆来就不答应了。他正看着那些仆从收拾桌子,闻言就回头道:“春桃你这丫头,好好地说了,非要拉我下水。让王爷听了,不定以为我吃了多少,却是个饭桶了。”

    赵璟煊听了便想笑,不防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些外面的热度。

    “庆来你这小子忒是不会说话,春桃丫头正劝着你家王爷多吃些,你却说着饭桶之言,这下你家王爷哪敢再多吃,只怕恨不得再少吃些才好。”

    沈珵边说着边走了进来,声音由远及近,转眼就到了赵璟煊近旁。

    他换了身青色的常服,同色丝线绣成的暗纹隐隐约约显示出身份的非同寻常,与白天一身铠甲相比,此时的沈珵便如同一个谦谦书生,儒雅却无害。

    他站在一旁,还执着一把纸扇,即使赵璟煊看不见,却还是双手交叠,行了一个文人的礼。

    赵璟煊无从得知沈珵的动作,只听见是他来了,便收了方才放松的表情,点头道:“沈将军。”

    这时,赵璟煊听见一个略微陌生的声音道:“属下潘阳卫卫景,见过王爷。”

    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道:“虎贲左卫蒋旺梁,见过王爷。”

    赵璟煊听了,略作回想就反应过来。这卫景便是他方才想到的仪仗护卫,同时也是他的亲卫潘阳卫统领,而另一个虎贲左卫统领,便是沈珵的亲卫。

    对于蒋旺粱此人赵璟煊没有印象是正常的,但这卫景,赵璟煊也是从未“见”过,他之前只知他的亲王亲卫名为潘阳卫,却是从不知道关于这潘阳卫的任何消息,便是直到现在才真正见了自己的亲卫统领。

    是以他现在就只好道:“原是两位统领,不必多礼。”也没有其他可说的了。

    相较之下,沈珵似是比他这个王爷还要随便一些。他因一月之内往王府去了三次,与赵璟煊近身的人都相熟了,是以现下便接过了春桃泡好的热茶,按赵璟煊的吩咐坐在一边,不紧不慢道:“虎贲左卫既奉圣谕护送王爷南下,按礼早便该见过王爷的,只是王爷近来事务繁忙,便未成行。方才卫统领与臣等一同于城外将车队安顿完毕,似是有事要向王爷禀告。”

    赵璟煊先说声无妨,而后便让卫景直接说了。

    既是同沈珵一同前来的,那么他有什么事要禀,沈珵自然是清楚的。况且沈珵身为大将军,现下便是除了王爷之外身份最为高贵的人,行程之中一应事务,该都是在他的掌控中的。是以赵璟煊并未假惺惺的屏开众人,现在的赵璟煊对于沈珵来说完全是透明的,以后也将会是这样。赵璟煊甚至想如果可以,途中大小事务,干脆全交由沈珵处理,他也乐得清静。

    这边卫景似是未见得对于赵璟煊有多么忠心,也没在意其他,赵璟煊让他说,他便直接说了。

    “禀王爷,便是仪仗一事。”卫景肃立在一旁,微微躬身道,“沈将军军中出身,今日行进便是照了行军的速度,臣等同是生于军中,便不觉有异,然仪仗一行大多出身宫中,又因物件厚重,加之一路奔波,致使车马劳顿,现下不仅众人疲惫不已,马匹也是困顿不堪。”

    赵璟煊点点头,“你的意思是?”

    “照现今情状,明日若仍以此速前行,只恐人顿马乏,得不偿失。”卫景立刻道,“属下代众人请王爷恩典,依出行之礼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