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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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被这孩子抱住腿的一瞬间，赵璟煊心里狠狠地揪紧了一番，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甚至认真地思考着自己暴毙于此的可能性。
但很快他便松了一口气，如今看不见，出点差错也是无足轻重的，更何况并无差错。
“如此。”赵璟煊点点头就不说话。
他等着沈珵开口，这种事情无需他来操心的。
但他没想到沈珵还没出声，孩子倒还是抱着他的腿不放，同时又扭动着小小的身体，试图爬到赵璟煊腿上。
“包纸！”一只小手攀着桌沿，“包……纸！！”
赵璟煊一时间有些无措，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小家伙确实小得很，内心怕他摔了，便不由自主伸出手寻了个大致的范围虚虚扶着，一边叫道：“沈少爷？！”
沈珵倒是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蒋旺粱早蹲在了一旁准备将这小家伙抱开，谁知这小东西话说不清楚，脑子倒是好用得很，就像是能感觉到蒋旺粱的动作，小家伙转头状似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才回头继续努力。
眼见赵璟煊皱起了眉头，沈珵才放过他，使蒋旺粱抱着这孩子在一侧坐了，对赵璟煊说吃食都已经上齐了。
方才就已环顾一周，倒是没有发现这孩子的父母长辈，倒像是这孩子自己走丢了才跑到这边，还一点儿都不认生的样子。
不认生的小家伙坐在蒋旺粱怀里不甘寂寞地挥舞着两只比馒头还要白胖的小手：“包纸！……次！……次！”
沈珵没理他，自顾自对赵璟煊说头一样是牛肉面，只是不知风味如何，可能同怀庆一比；第二样便是一旁的小家伙叫嚷着的包子，只是这包子同寻常蒸包相比，皮薄如蝉翼，肉馅厚重，而最为出彩之处还是其中蕴含的滚烫汤汁，品用之时只需取外皮之上一小孔吸取内里汤汁，先品其香，再尝其味，便知其中妙绝……
其外还有零散点心，俱是此地特色，赵璟煊就听他说完，而后朝蒋旺粱那边示意道：“这孩子如何处理？”
小家伙闹了半天发现没人理自己，几乎就要泄了气，连声音都小了不少，如今赵璟煊给予他一分的注意力，他就重新闹腾起来。
“包纸！！次！……包纸！”
两只小手还拍得桌子“梆梆”响，在蒋旺粱怀里撒泼耍赖，却怎么也够不到桌上笼屉里的包子。
沈珵这次终于看了这小家伙一眼，挑起嘴角笑了笑。
蒋旺粱感到小家伙莫名停下了动作，而后轻微地打了个寒战。
“想吃吗？”沈珵将一个包子夹到碗里，用筷子尖轻轻在表皮上戳了一个小洞，瞬间便能看见其中浅黄色的肉汁慢慢流了出来。
小家伙眼睛不眨地盯着沈珵的动作，边看边吞口水；直到听到沈珵问话，才把视线转移到沈珵脸上，片刻转了转眼珠子，瞟到沈珵的笑容，不由又瑟缩一番，干脆举起两只肉包似的小手遮住眼睛，十分纠结的样子。
“蒋旺粱。”沈珵道，“把他送到衙门去，就说不知是谁家走丢的小孩……”
话还没说完小家伙叫了起来：“次！……要……次！”
沈珵一手搭在桌上，“真要吃？”
小家伙又犹豫了，眼珠子乱瞟，最后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沈珵就把手中的碗筷放在一旁，取了另一副碗筷重新夹了包子，而后伸手拉过一旁赵璟煊的手，将碗筷在他手中放好，见赵璟煊迟疑地用筷子探着碗中包子的形状，又低声说了句当心烫口。
等到一系列动作都做完，沈珵才重新看向这个小家伙。
黑漆漆的眼珠子立刻转开，又慢慢地转了回来。
沈珵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叫跟着你的人出来。”他单手扶着下巴，微笑着看向小家伙，“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
领路张奇桥同庆来和四个丫头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赵璟煊端着碗慢慢喝汤，沈珵坐在一旁盯着赵璟煊，而蒋旺粱……
一个小毛头两只小胳膊扒在桌沿，小胖脸就像是要埋进大碗里似的，馒头一般圆滚滚的小手费力地扒拉着碗里的肉末，肉嘟嘟的脸颊上还沾着点点油星。
而他就坐在蒋旺粱怀里，使得蒋旺粱只好双手扶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有一脸无奈。
庆来：“这是……”
蒋旺粱迅速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几人皆是哭笑不得
这时赵璟煊放下了碗，并把筷子平放在瓷碗上方。一旁的沈珵适时将一条帕子放在赵璟煊掌心，赵璟煊握着帕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了按嘴角。
“如今已用完了……”沈珵道。
没等沈珵说完，对面的小家伙头也不抬地大喊一声：“王大保！”
随后一人便立刻出现在众人面前。
“布政使司左参议侯昀府内总管王至，见过英王爷，沈将军；此地不便，望王爷、将军赎罪。”
来人压低了声音，正色道。
张奇桥在一旁变了脸色，一时惴惴不敢言。
赵璟煊略一颔首便当做应了，他在沈珵方才出口之时就猜到这个小家伙出现多半没有这么简单，却没想到正撞上了正主，饶是如此却也无甚表情。
沈珵就道：“如此这位便是？”
“正是府内小公子。”王至道，“小公子尚年幼，若有冒犯王爷、将军之处，小人代公子向二位赔罪。”
“你们这些人，成天的口称赔罪，却不见除了张张嘴还有旁的动作。”赵璟煊扶着桌沿起身，不耐烦道，“有事便直接说了。”
那王至看了看沈珵，见沈珵没有反应，就只好道：“王爷赎……息怒。”
磕绊了几回，方才流利自然又不失恭敬免了繁琐地将来意表达清楚。
原是左参议侯昀有请，出此下策，又选在这个时候不免失礼，但也是无奈之举。当今之时只怕城中上层之流早已得了消息，现下不过是比谁的速度更快，况且不仅如此，于侯昀而言还有另一件事迫切想要同赵璟煊和沈珵一议。
措辞委婉，但话一出口赵璟煊便明白了，关于怀庆侯氏之事，侯昀并非不知情，甚至连侯氏攀上赵璟煊和沈珵的来意都一清二楚。
既是如此，赵璟煊不由得想到了先前未曾听到的，侯氏所谓一击必胜的侯昀的把柄，不知若他们知道侯昀或许全部都一清二楚，要作何感想。
-
侯昀府上已备好了马车，以车代步，不消多时，便到达左参议侯府。
赵璟煊于此本无甚感想，他目不能视，无论去往何处于他而言不过都是一片漆黑，脚下踏着同样的土地，使人扶着左转右转都没有任何意义。
但今日不同，就在到达侯府，几人服侍他下得马车来之时，赵璟煊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紧接着眼睛开始刺痛，眼前一片平静的黑暗中仿佛出现了暗金色的斑点，瞬间使他内心生出陌生和诧怪的感情。
却不过只是片刻，眨眼之间这感觉便消失无踪，短到连赵璟煊身旁的庆来都未察觉到赵璟煊的异常，仍是扶着他被侯府总管引进府内。
赵璟煊一边随着庆来提醒迈着步子，一边回忆方才那转瞬即逝的感觉，却发现或许是时间太短的缘故，如今尝试回忆，却没有半分的记忆了。
略作片刻思考，最终赵璟煊还是将它归咎于这马车太过颠簸，如此一想通，赵璟煊便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跟着王至一同回来的还有至少十个侍卫，吃完包子的小家伙被人抱着走在前头，趴在别人肩膀上还在同赵璟煊挥手；可惜赵璟煊看不见，反倒教赵璟煊身侧的沈珵看了个正着。
小家伙看见沈珵有些怵，又不想怂，便使劲瞪着眼睛盯了回去。沈珵见这孩子同他较劲，便眯了眯眼睛，笑了一下。
小家伙一下子把头埋在了抱着他那人的肩膀上，惹得那人差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又对上沈珵的视线，只好示意着行了个礼。
沈珵让了赵璟煊一步，那人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其后沈珵倒没再去看那人躬身行礼，反是看着不知周边发生了什么事，只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赵璟煊，突然伸手扶住了赵璟煊垂在身侧的手臂。
赵璟煊明显地楞了一下，随后便想要挣脱，只是沈珵虽用劲不大，但都是巧劲，任凭赵璟煊如何挣扎都脱不开他的手。
像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其后赵璟煊便干脆不再挣扎，不知他又生了什么念头，不如随他去。
另一侧的庆来见沈珵扶住了赵璟煊，便松了手退到一旁，他知此举在赵璟煊心中必定是配合沈珵无疑了，只侧头与冬梅对视一眼，交换了只有两人才懂的信息。
-
过了中门之时，府中有人迎了出来。
“河南布政使司左参议侯昀，拜见王爷、沈将军。”
来人走到赵璟煊和沈珵两人面前，认认真真地行了礼。
沈珵现下虽搀扶着赵璟煊，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落后了他半步，如今侯昀行礼，便是赵璟煊当先受了，理当赵璟煊出声回应。
赵璟煊也明白现下情况，便道：“侯大人多礼。”
布政使司左参议虽为地方官，却也是结结实实的从四品，放在皇城当中也是能够列席早朝的品级，该当受得起这声大人。
“匆忙造访，唐突了。”赵璟煊接道。
众人都听明白了话中不满，侯昀机灵聪慧，自然不会不懂。
因此侯昀就退到一旁亲自为他们引路，边走边道：“鲁莽之中延请二位到邸，是小人张狂；惟请待二位知悉原委之后，准允下官自请责罚。”
沈珵在一旁，从方才开始就未说过话，此刻就道：“观侯大人装束，倒似是方才回府，有劳侯大人。”
如同随行赵璟煊身旁的寻常官吏，出口中规中矩。
侯昀就道：“一切实不相瞒，二位这边请。”
又说方才他确实不在府中，因使了这个办法请赵璟煊同沈珵前来，本就是下策，若是再出了差错，他便是再如何才思敏捷也躲不过去。因此便邀了友人与夜市茶楼之上暗中观察，此番有所冒犯，自然又是一顿自责。
沈珵就说不怪方才有所察觉却未曾发现了，此番合情合理，不必在意。
赵璟煊不再出声，侯昀又自是一番推脱，沈珵就看着他，笑说侯大人端方之气，仪容朗朗，身姿挺秀又一派稳健沉着，本不必如此。
确实，侯昀说话的腔调做派都是沈珵和赵璟煊习惯了的官场上的做派，只是这副做派同他侯昀本人的气质并不相符，因此眼见之时，才有说不出的违和之感。
侯昀就不说话，只是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原是侯府花厅到了。
老实说被这孩子抱住腿的一瞬间，赵璟煊心里狠狠地揪紧了一番，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甚至认真地思考着自己暴毙于此的可能性。
但很快他便松了一口气，如今看不见，出点差错也是无足轻重的，更何况并无差错。
“如此。”赵璟煊点点头就不说话。
他等着沈珵开口，这种事情无需他来操心的。
但他没想到沈珵还没出声，孩子倒还是抱着他的腿不放，同时又扭动着小小的身体，试图爬到赵璟煊腿上。
“包纸！”一只小手攀着桌沿，“包……纸！！”
赵璟煊一时间有些无措，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小家伙确实小得很，内心怕他摔了，便不由自主伸出手寻了个大致的范围虚虚扶着，一边叫道：“沈少爷？！”
沈珵倒是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蒋旺粱早蹲在了一旁准备将这小家伙抱开，谁知这小东西话说不清楚，脑子倒是好用得很，就像是能感觉到蒋旺粱的动作，小家伙转头状似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才回头继续努力。
眼见赵璟煊皱起了眉头，沈珵才放过他，使蒋旺粱抱着这孩子在一侧坐了，对赵璟煊说吃食都已经上齐了。
方才就已环顾一周，倒是没有发现这孩子的父母长辈，倒像是这孩子自己走丢了才跑到这边，还一点儿都不认生的样子。
不认生的小家伙坐在蒋旺粱怀里不甘寂寞地挥舞着两只比馒头还要白胖的小手：“包纸！……次！……次！”
沈珵没理他，自顾自对赵璟煊说头一样是牛肉面，只是不知风味如何，可能同怀庆一比；第二样便是一旁的小家伙叫嚷着的包子，只是这包子同寻常蒸包相比，皮薄如蝉翼，肉馅厚重，而最为出彩之处还是其中蕴含的滚烫汤汁，品用之时只需取外皮之上一小孔吸取内里汤汁，先品其香，再尝其味，便知其中妙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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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闹了半天发现没人理自己，几乎就要泄了气，连声音都小了不少，如今赵璟煊给予他一分的注意力，他就重新闹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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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手还拍得桌子“梆梆”响，在蒋旺粱怀里撒泼耍赖，却怎么也够不到桌上笼屉里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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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珵就把手中的碗筷放在一旁，取了另一副碗筷重新夹了包子，而后伸手拉过一旁赵璟煊的手，将碗筷在他手中放好，见赵璟煊迟疑地用筷子探着碗中包子的形状，又低声说了句当心烫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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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珵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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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珵就道：“如此这位便是？”
“正是府内小公子。”王至道，“小公子尚年幼，若有冒犯王爷、将军之处，小人代公子向二位赔罪。”
“你们这些人，成天的口称赔罪，却不见除了张张嘴还有旁的动作。”赵璟煊扶着桌沿起身，不耐烦道，“有事便直接说了。”
那王至看了看沈珵，见沈珵没有反应，就只好道：“王爷赎……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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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璟煊于此本无甚感想，他目不能视，无论去往何处于他而言不过都是一片漆黑，脚下踏着同样的土地，使人扶着左转右转都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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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过只是片刻，眨眼之间这感觉便消失无踪，短到连赵璟煊身旁的庆来都未察觉到赵璟煊的异常，仍是扶着他被侯府总管引进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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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看见沈珵有些怵，又不想怂，便使劲瞪着眼睛盯了回去。沈珵见这孩子同他较劲，便眯了眯眼睛，笑了一下。
小家伙一下子把头埋在了抱着他那人的肩膀上，惹得那人差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又对上沈珵的视线，只好示意着行了个礼。
沈珵让了赵璟煊一步，那人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其后沈珵倒没再去看那人躬身行礼，反是看着不知周边发生了什么事，只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赵璟煊，突然伸手扶住了赵璟煊垂在身侧的手臂。
赵璟煊明显地楞了一下，随后便想要挣脱，只是沈珵虽用劲不大，但都是巧劲，任凭赵璟煊如何挣扎都脱不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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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布政使司左参议侯昀，拜见王爷、沈将军。”
来人走到赵璟煊和沈珵两人面前，认认真真地行了礼。
沈珵现下虽搀扶着赵璟煊，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落后了他半步，如今侯昀行礼，便是赵璟煊当先受了，理当赵璟煊出声回应。
赵璟煊也明白现下情况，便道：“侯大人多礼。”
布政使司左参议虽为地方官，却也是结结实实的从四品，放在皇城当中也是能够列席早朝的品级，该当受得起这声大人。
“匆忙造访，唐突了。”赵璟煊接道。
众人都听明白了话中不满，侯昀机灵聪慧，自然不会不懂。
因此侯昀就退到一旁亲自为他们引路，边走边道：“鲁莽之中延请二位到邸，是小人张狂；惟请待二位知悉原委之后，准允下官自请责罚。”
沈珵在一旁，从方才开始就未说过话，此刻就道：“观侯大人装束，倒似是方才回府，有劳侯大人。”
如同随行赵璟煊身旁的寻常官吏，出口中规中矩。
侯昀就道：“一切实不相瞒，二位这边请。”
又说方才他确实不在府中，因使了这个办法请赵璟煊同沈珵前来，本就是下策，若是再出了差错，他便是再如何才思敏捷也躲不过去。因此便邀了友人与夜市茶楼之上暗中观察，此番有所冒犯，自然又是一顿自责。
沈珵就说不怪方才有所察觉却未曾发现了，此番合情合理，不必在意。
赵璟煊不再出声，侯昀又自是一番推脱，沈珵就看着他，笑说侯大人端方之气，仪容朗朗，身姿挺秀又一派稳健沉着，本不必如此。
确实，侯昀说话的腔调做派都是沈珵和赵璟煊习惯了的官场上的做派，只是这副做派同他侯昀本人的气质并不相符，因此眼见之时，才有说不出的违和之感。
侯昀就不说话，只是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原是侯府花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