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人命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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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来居里聚集了所有学生,先生们也悉数到场,或坐或站,将谢归留在中间。

    这场景和答论当天何其相似,只不过周围人眼中不再是惊艳佩服,转而充满了疑惧。

    几个须发花白的老先生匆匆进来,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风雅。风雅看见谢归,叫了一声“公子”,立刻扑上去不撒手。

    所有人都看向几个老先生,他们叹了气,摇头。

    意思是钱易之真的没命了。

    厅堂内顿时响起嗡嗡议论,魏峻呵斥好久,才让他们安静下来。谢归静静地注视着主座,不放过左先生任何一个表情。

    上一世死的是韩先生门下学生,这一世,居然换成了钱易之。而且,这一天还来得这么快。

    莫非是他的重生,给这一世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怎么办啊公子,你要有个万一,我怎么向家里交待……”

    风雅从没见过这阵仗,何况人命关天,他也吓得不轻。谢归轻拍他脸颊表示安慰,一边仔细回想刚才见到的场景。

    左右躲不过,他索性在钱易之房里仔细查看一番。人确实死了,死状凄惨,仰躺在一堆艳情书里,脖子被横割一刀,血喷在书册上,十分可怖。

    一看就知道动手的是行家,谢归猜测是魏家养的死士。那些世家大族,每家都养些人手,倒不足为奇。

    谢归思忖间,左先生咳了两声,发话了:“谢归,你可有话要说?”

    谢归摇头:“人不是我杀的。”

    左先生叹气:“先生也想信你,但纵观书院上下,只有你和钱易之有过节。先生信你,也得仵作和官衙信你才行啊……”

    他言辞恳切,摆足了恩师的派头。其余学生纷纷点头,又开始议论。

    左先生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谢归便愈发笃定了他和这事有关。

    左铭最在乎书院名声,因为书院名声越大,他得的好处越多。前一世出了命案,他想方设法挽回,最后查出不是书院学生动手时,他不知有多高兴。

    刚刚出事,他就忙着让谢归承认罪行,还急着下山报官,让他越想越不对劲。

    望着慷慨激昂的左先生,谢归心底生出无端的疲惫感。

    上一世他急于平步青云,究竟看岔了多少人?

    谢归没再辩解,左先生见他没反应,也不好再多说,以免显得咄咄逼人。左右官府还没来人,他便让人把谢归送到空置院子里,暂时看管起来。等官府来了人,再做定夺。

    风雅早就被吓蒙了,直到主仆两人关在空院子里,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不必担心,没事的,就当在这里住两日。”

    谢归淡然处之,甚至打算找个地方先睡一觉。风雅急得跳脚,“公子,你怎么还睡得着?要是被官府当犯人捉了,别说入朝为官,能不能回谢家都是问题啊!”

    谢归凉凉地回了一句:“谁说我要回去了?”

    风雅被他一句噎死,知道犯了他忌讳,惴惴地道:“我只是担心公子……”

    谢归摇头一笑,却听见墙头有窸窣声。转头看去,只见一根纤细的竹竿颤悠悠地从墙外探出头,在墙头点了两下,似乎在试探是否牢固。

    主仆俩愣愣地看着那根竹竿四处敲打,过了一阵子,似乎是找到合适的位置了,随即两三根竹竿迅速跟着摆上来,墙外响起竹竿摩擦的吱嘎声,一只手颤颤地扒在了墙头。

    手呈现出偏黑的蜜色,一看就知道是谁。谢归走到墙边,恰好卫初翻越墙头跳下。

    卫初拿着个黑色的长木盒子,四角各伸出一条木腿,还没来得及收起。

    谢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卫初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东西是在韩先生私藏的书里看来的,叫‘登云梯’,刚试着做了一个,不太稳,还得借力。”

    他在盒子边伸进手指转动,盒子里响起齿轮声,几条木腿慢慢收了回去。

    卫初把盒子扔给风雅玩,皱眉问谢归:“你怎么杀人了?”

    “我手无缚鸡之力,哪来的力气杀人?”

    谢归好笑地看他,卫初挠挠头,“这些门门道道的,我弄不太清。”

    他在房里闷头干活,外头忽然有人大叫杀人了。他吓了一跳,出门去看,第一眼注意到谢归的房门没关。

    “没关门?”

    谢归深深皱眉,卫初点头,“的确没关门,我觉得奇怪,因为你一向会把门锁好再走,就进去看看。里面很乱,遭了贼似的,我就帮你理了一会儿,找到这些东西。”

    他把东西递给谢归,又补充道:“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你别怪我翻了你的东西……”

    听见自己房里乱七八糟,谢归就有不好的感觉,一看卫初递来的东西,他更是恼了。

    一张白帕子里包了一把短刀,上面全是血,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另外还有个锦囊,里面装了一把镶满宝石的小巧金刀。

    谢归不动声色地收起锦囊金刀,另用白帕子拎着短刀看了半天。

    如果卫初没注意到,让居心叵测的人当众翻出来,这一次他谢归就吃不了兜着走。

    谢归冷笑不止,卫初被他笑得发毛。

    眼前人虽然是少年模样,行事却异常稳重。想起师父常常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在外要多多注意,他不免有些沮丧。

    这般年轻,大祸临头依然不惧,世上能有几人?

    他自省时,谢归忽然问他:“卫兄,我有一事交托给你,我的身家性命,也一并托付给你了。”

    卫初吓一跳,黝黑的脸都惨白了,“这怎么……”

    谢归笑了笑,“家父常教导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朋友亦如此。我信你,自然无二话,事关重大,不知你能不能帮我?”

    卫初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热血,拍拍胸脯:“行!有你这话,我卫初上刀山下火海,就算豁了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

    深夜月牙初露,夜风和缓。

    风雅白天惊吓过度,风寒还没痊愈,被谢归哄了几句先睡下了。他独自坐在院里,闭目养神。

    “心情倒好,本王这回是不该来的。”

    这句话浅淡中带着轻微的愉快,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谢归将外袍拢紧,淡淡地道:“殿下,来者是客,不如坐下说话?”

    凤璋看他一眼,还是依他说的,坐在他对面。

    虽然只有他一人现身,谢归知道,在暗处还藏着不少人。他将破旧的茶碗往凤璋面前送去,“殿下请用。”

    凤璋看了一眼,手指在碗边碰了一下,没喝。

    “殿下行事太急,逼得对方跳脚,把我也一起搅进来。这件祸事,该由殿下帮谢某解决。”

    看着凤璋微变的脸色,谢归丝毫不惧,甚至还微笑着把茶一饮而尽。

    风雅花了一个下午找出来的茶具,可不能浪费了。

    凤璋这回是真诧异了。

    谢归居然还敢和自己谈条件,甚至说是他搞砸了事情,得负责收拾烂摊子。不知说英雄出少年好,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收到属下传来的消息时,本来想让谢归自生自灭,但少年明亮的眼神在他心底辗转不灭,他犹豫一阵,还是来了。

    他屈起手指轻叩桌面,玉扳指幽幽映出月光,“将要身陷囹圄的人是你,与本王何干?再说,三哥的行踪确是你透露的,你那晚就决意拜入本王麾下,这些后果,该由你一力承当才是。”

    谢归笑得平和,“殿下真不想知道左铭的来历了?”

    凤璋冷笑,“本王只想要你的命,如今倒省得出手了。”

    能轻易看破他的身份,立场不明、心机诡谲的小子,留着也是祸害。

    他起身要走,三五个黑衣人自黑暗里幽幽浮现。谢归惋惜道:“殿下,你养在身边的人,来路不明啊。”

    凤璋霍然回头,身形不动。

    谢归讥讽道:“你做事常常力不从心,手下也不省心。你以为是命运造化?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兄友弟恭,在你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凤璋挑眉。

    “你若不信,只管看看他们背后,是否纹了个‘鬼’字。那都是魏家的‘鬼影’,养好了特意送来的。”

    宁王凤璋出身太高,招不少人妒忌。前世他拜入凤渊府中,亲眼见过凤渊派人就有两次,遑论之前派的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凤璋神色微变,再次将谢归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他生母是先皇后,在世时宠冠后宫。他自己在一众皇子间也是最得父皇看重的,由此招来的嫉妒可不少。

    就在他刚动身来书院时,才又刚刚杀了两个细作,正如谢归所说,在身上很难发现的地方纹了“鬼”字。或是头顶发根,或是脚趾中间,都是很难发现的位置。要不是留他们稳住魏家,早在他们刚刚潜进来的时候,凤璋就动手了。

    凤璋的心思已经变了。谢归知道这么多,考虑如此周全,已经足够当他的左膀右臂。

    何况他还这么年轻,多多磋磨,日后必成大器。

    他却不知谢归也变了心思,只想将他当踏脚石用。只因最开始那一面过于惊艳,和如今他的表现相比,实在不能令谢归满意。

    在谢归眼里,凤璋的神色变化是根本没发现细作的表现。

    谢归本来只是诈一诈他,以为凤璋已经把这些细作除掉了,如今一看,似乎留了不少。

    连身边的人也控制不了,这样的皇子,怎么坐上那个位置?

    谢归失望间,已经将他排除在可以扶持的对象外。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许久。凤璋心里痒痒的,想看他能做出什么来,遂先开了口:“你想做什么?”

    “殿下放心,此事过后,我不会再找殿下了。”谢归站起身,“只消借你两个手下一用,给我那大师兄送一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