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捡到十只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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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望能回想起来的事情不过二三, 大概是日子久了, 羁绊深了, 才能在这寂寥的时间长河中,靠着仅有的一点执念逐渐想起自己的名姓。生别离死长绝,人的执念无外乎那几点, 遥望上辈子活的圆满,爱情有了靳南锋, 事业也达到巅峰, 除了夏商。

    他心心念念护了八九年的夏商,结果却连他死前最后一面, 都不曾见到。

    当夏商问他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遥望唯有摇摇头,谁又知道呢, 时间太长, 他过了一辈子,早已想不起来了。

    人潮不再熙攘, 亚特兰蒂斯归于平静。

    浓郁的酒香融化在温暖的红霞里, 香甜的花果一点一滴渗进空气, 透过玻璃窗能看见柔软连绵的云朵, 日光染成火一般的绚丽色彩,掩盖了蓝色的天幕,营造出末日烧云一样的盛况。

    站在外面的两个男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 靳南锋往口袋里掏了掏, 掏出一根烟来, 这种会令人上.瘾的东西本该消失在文明的更迭下,然而事实上,这三万年来,烟草事业却依旧混的风生水起。

    他点了火,百无聊赖的吸了一口,悲伤莫名,吐出的烟圈一层一层雾状的灰白色,随即消散在空气里。

    “来一根?”靳南锋向身旁男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泽尔修没回答,他只是遥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以一种沉默又晦涩难懂的态度。

    过了很久,烟蒂被踩在脚底,红色的火光碾碎成飞灰,远处骄阳落下,光阴泯灭,整座皇城似乎沉睡在了烟草带来的醉生梦死中。

    黑暗终于还是来了。

    夏商同遥望道别,看着小人鱼一步一步跨进夜色中,坠坠不见底。

    他回到格莱登,古堡的夜明盏闪烁着动人的光辉,小管家早已备好热水与衣物,待主人归来,洗去一身冷冽的寒气。泽尔修不见踪影,夏商也不在意,只以为对方回了宫殿。

    他将身上穿着的衣服脱下来,光着脚走进浴室,全身浸泡在温热的水流中,那赤、裸的双腿瞬间幻化成鱼尾,深海般幽蓝的鳞片溅上淋漓的波光,耳边透明的鳍像翅膀一样微微扇动了动。

    情之一字,向来害人不浅,纵使青年如何告诉自己不要心急,但搅乱了的心绪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平复下来。

    他能够再次遇见遥望,就必定能够找到秦淮安。

    夏商靠在浴池边缘,不知是疲惫还是满怀期望的合上了眼睛。

    而另一边,泽尔修确实回了宫殿,他匆匆的见了自己兄长一面,又匆匆的赶过来,敲开格莱登的大门。前来迎接的只有小管家,主人不知在何处,诺大的古堡越来越没有丝毫人气。

    小管家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两只机械手臂扬了扬,快速的行了个礼,拉着男人就要走。

    “去花园,去花园。”一边走一边催促,想到自家小主人不同寻常的举动,它深深的担忧了。

    格兰朵凋谢后,花园里除了荆棘与枯枝,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尘土,泽尔修踏进这地方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青年孤零零一人坐在台阶上,他身旁摆了许多酒,那架势像是要把古堡内百年来珍藏的佳窖都倒进腹中,无人管他,他便放肆的喝,刚沐浴过的身体不染纤尘,脚上依旧光裸着,精致的脚踝一手可握,他面前是枯萎交错的一簇簇花枝,整个花园好似一片颓然的废墟。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青年缓缓转过头,那一眼眸子仿佛透过千万年的时光,瞬间浸染了光怪陆离的色彩,眨眼就消失不见。

    他的反应慢了不止一星半点,像是机器齿轮卡带了一样,好半天才动了动手指,仍旧痴痴的抬头看着男人,突的露出一个非哭非笑的神情。

    “……你来了。”

    你来了。

    噗通噗通,男人高大的身影直直的走过去,如同他不受控制躁动的内心,他心中思绪万千,皆数化作眸中的柔情与疼痛,正要开口,蓦地看见坐在对面的青年又是微微一笑,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单薄的衣服遮挡不住大片的莹白肌肤,男人喉结滚了滚,青年状若未觉,一双眼睛乖巧又诱惑的笑着,缓缓启唇说了一句话。

    “来……”塞壬献出了娇媚的身体,献出了空灵的歌声,天幕洒下一缕又一缕银色的丝线,黑瞳黑发的海妖沐浴在皎洁月光下,对俊美的男人毫无保留的伸出了手。

    “秦先生,来……来抱抱我。”

    脚步骤停,清风几乎要迷失沉醉在了青年温柔似水的眉梢中,泽尔修却觉得阵阵寒气袭来,一颗心如坠冰窖,黑暗猛然淹没。

    ——

    男人久久没有动弹,馥郁甜蜜的酒香融化在空气中,夏商眼角绯红,抬起的手又朝男人伸了伸,偏头表达自己的不解和委屈。

    泽尔修自廊内投射出的阴影走入光中,金色的瞳孔变得异常深邃,里头不知什么在暗潮翻滚,直到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过去,他的手动了动,终是拉住了神色懵懂的青年。

    指尖触及的刹那,一火热一冰冷,夏商立即借着手掌的力攀附上男人挺拔的身躯,他像是一条搁浅许久急需水源的鱼,饥渴的紧贴在男人身上,丝毫看不出刚才意识迟钝的模样。他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本该沾染一身寒气,可那酒又驱散了夜里的凉意,导致夏商连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火烧火燎的滚烫,反倒泽尔修的温度冰冷的不似常人。

    “好凉。”夏商被冻的打了个寒颤,他摸摸男人的脸,又贴上去如同只猫一样磨人的蹭了蹭,声音是小心的欢快:“秦淮安,秦淮安……”

    他的手握住男人的大掌放到嘴边,冰冷火热交融,低头轻哈了几口热气,香甜的酒与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诱人味道交缠。

    直到让那冰凉的大掌染上自己的温度,夏商才傻兮兮的笑了起来,高兴道:“这样就不冷了。”

    心上人的主动没有让泽尔修感受到丁点的愉悦,反而越发沉默,他微微避开青年亲昵的动作,喉咙艰难晦涩道:“你醉了。”

    他想问他,你在喊谁?

    你透过我,看到的是谁?

    夏商紧紧揽着男人的脖颈,一刻不停的动弹四处点火,他眨眨眼睛,眉眼弯起,二人的距离近到呼出的鼻息都相互交融,泽尔修按住他往自己危险处蹭动的身体,沉声道:“夏商,你醉了。”

    呼吸已经粗重了几分。

    他语气颇为严肃,夏商怔了一怔,被酒精麻痹的思绪这才慢慢的转动,眸中凝聚了些许朦胧的雾气,半响才手足无措的揪紧了泽尔修的衣服,也揪紧了泽尔修的心。

    “你生气了?”夏商吸吸鼻子,纤瘦的身体缩在男人怀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伸手摸摸男人的脸,讨好的凑过去亲吻。

    泽尔修心中巨震,直接愣在当场,湿濡的唇舌还在他的脸上小心翼翼的舔舐着,偶尔唇角传来酥麻柔软的温度,一掠即过。

    男人的整颗心都要酸胀难耐的爆炸开来,偏偏青年还在小声的安抚说:“不生气,不生气,我以后再也不喝了……”

    舌尖再次扫过唇缝,夏商刚要退出去,蓦地睁大了眼睛。他的舌尖迅速被男人卷入口腔,像是突然爆发似的,这回的吻极为激烈,强大的男性气息包裹全身,夏商软的快要化成一滩水,只能被动的迎合着,感受那从尾椎升上来的密密麻麻的快.感。

    一番下来,二人身上的衣物都是凌乱不堪,尤其是夏商,他穿的少之又少,现在更是要裸不裸,眉目含情。泽尔修的吻并没有持续多久,而是在失去控制前停止了下来,他早已起了反应,下身想的发疼,双眸充血,却还是压抑着用拇指磨蹭着青年如桃花般绽放的眼角,额头相抵,力度大的让青年有些刺痛。

    “我是谁。”他问。“我是谁。”

    暗金色的瞳孔倒映出夏商略微疑惑的目光,无论是不是酒精的麻痹效果,但此时此刻,夏商面前看到的,确确实实是他心心念念的男人。所以他笑了,抬手摸摸男人的脸,轻声道:“你是秦淮安,我的……秦先生。”

    泽尔修双眸更红,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他抓住青年抚着自己脸庞的手,只觉心痛难挡,良久才从喉咙里问出一句,声音沙哑:“秦淮安是谁?”

    夏商懵懵懂懂,更加疑惑不解,说:“秦淮安就是你啊。”

    泽尔修不说话,沉寂的氛围自二人中间散发出来,夏商后知后觉发现男人的不对劲,他想抚平男人皱起的眉头和眼里的灰暗,却挣脱不开手,蓦然定定的望着男人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怪我了?”

    没有等到男人回答,夏商又喃喃的说:“果然是在怪我,怪我离开那么久,所以才不让我找到你……”

    “你是在惩罚我。”

    他将头埋在男人脖颈间,嗓音模糊不清的传出来:“遥望都出现了,可我仍然没有见到你。”

    “十几年,我找了十几年……”

    “哪里我都去了,”青年的身体颤了颤,他将脸埋得更深,鼻音极重:“我从前觉得,十几年没什么,现在却觉得,十几年真是难过啊,一分一秒都难捱,可我又想,幸好是我来找你,难过的是我,哪怕你忘了,也比我这个不能忘的人好。”

    泽尔修喉咙梗塞,好半天才像是从地狱拉回人间,逼着自己绝情说出口,无比涩然:“我,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怀中青年抱的力气更大,猛然拔高了声音:“你就是!”

    夏商哆哆嗦嗦又气又委屈,可翻来覆去也只重复的说了一遍又一遍“你就是,”“你就是。”

    一滴滚烫的水珠从肩胛处滚下来,瞬间沾湿了一小块衣服,泽尔修心中燃烧着一团血火,尤其在感觉到脖颈间一片灼烫的湿润的时候,那团火越烧越旺,从肩膀一直烧到了心脏,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被活生生的撕了个四分五裂。

    夏商抬起头望着男人的眼睛,忽的轻声笑起来,认真的重复道:“你就是他。”他眷恋的蹭了蹭男人的鼻尖,缠绵悱恻成永恒的弧度。

    “无论多少年多少日月,我都会记得你的灵魂。”

    泽尔修怔然。

    年轻的上将低头亲吻青年的脸颊,耳垂,凶猛激烈,又将青年从怀里拉出来,压在身下,他的动作每狂热一分,都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大喊。

    泽尔修,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等他明天酒醒之后想起今晚你对他所做的事,泽尔修,你就完了。

    夏商偏头喊了声:“秦淮安。”

    泽尔修回过神,重新覆上去,他神情痛苦压抑,声音却是喑哑的柔和:“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银月躲进了天幕,唯余下光辉朗朗照耀着这座古堡,花园里死去的格兰朵静谧无声,遮挡住了不远处在天幕下的长廊内交缠的两个身体,喘息与呻.吟交杂着,不知是痛楚还是极致的欢愉。

    狰狞的巨物在白皙莹润的双腿间进进出出,冰凉的地面上铺盖了一层男人脱下来的衣物,半边寒意半边滚烫。夏商早已颤抖着泄过去一次,身后男人却仍不知疲倦的动作着,偶尔耳垂被含着吸.吮,他听见男人在耳畔低声的呢喃。

    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是地狱,他终究是没有做到最后。

    “看着我,夏商,你看着我……”

    嫉妒,醋意,疯狂,痛苦,爱.欲,怜惜,众多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泽尔修的心疼的快要裂开。

    ——我多么渴望,你的眼中看见的是我。

    .

    宿醉的后果便是夏商起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眼皮沉沉的往下坠,夏商缓了十几分钟才分辨出自己身在何处,意识逐渐清明,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午后的日光一点一点将室内的阴暗侵蚀,他盯着那缕光线看了许久,神色难懂,才翻身下床洗漱。

    昨夜醉酒后的事多少都有些记不清了,他的记忆只停止在花园枯萎的荆棘和夜幕星河上,而后再记不得什么,倒是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梦醒之后是巨大的空旷感。

    他极少梦见秦淮安。那段在一起的时光,相对于他隅隅独行的岁月,实在是不值一提。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遥远又默然的男人,却让他一直惦记至今,难以忘却。

    不敢想念,所以才一直不敢梦见他。

    夏商踢掉脚上的拖鞋,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美好的肉体被掩藏得严严实实,指尖扣到领间的第二颗纽扣,忽的顿了顿。

    他走向浴室,扯开领口,透过光滑的镜面可以看见锁骨上有一小块不甚明显的红痕,按下去还有微微的刺痛感,夏商不自觉的蹙起眉头,低头撩开衣服,腰腹上几处地方还泛着隐隐的青紫,其余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昨日到底干了什么?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最后定格在一双隐忍炙热的金瞳上,夏商心中一惊,猛的抬眼望向镜子中因为刚睡醒还显得眸光潋滟的青年。这次,良久他才踏出浴室,纽扣牢牢的系到最高的领口,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神情不知为何愈发淡漠。

    但愿,但愿真的是他多想了。

    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打开端脑之前,他脸上淡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崩裂。

    夏商将目光转向床头,一盒小小的醒酒药剂安静的摆在桌面上,却让人难以忽视。

    夏商捏捏眉心,只觉头痛欲裂,越来越烦躁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好像有什么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手腕上的终端闪过一丝银光,亮起来的讯息很快就黯淡下去。

    他不再强迫自己回忆起昨晚的事情,窗外的光影逐渐西斜,远处的钢筋铁林在未来高科技的作用下拔高成一栋栋高楼大厦,偶尔上空飞速掠过几架飞行器,轰隆声一闪而过。

    端脑内被遗忘良久的留言静静等待着回应,属于青年骨节分明的指尖敲打了两下,思绪一顿,夏商垂眸沉默了一会儿,点击发送。

    简单的一个字。[好。]

    他合上房门走出去,床头的醒酒药慢慢沉入黑暗,无人问津。

    亚特兰蒂斯皇城,宫内的会议室,受到急召的上将大人冷沉着一张脸,明明五官深邃而俊美,强大的气场却无一人敢靠近,更何况今天男人身上的气息更是如同凶残的野兽一般。无人可以看出来,这位年轻的上将整颗心都早已飞到了宫外的格莱登。

    他的指腹不自觉的轻抚着终端,每蹭一次,面色就阴沉一分。

    而回信的提示灯始终没有亮起。

    “泽尔修……”艾博莱眼带关切。

    泽尔修最后望了一眼终端,收回视线,他站起身,凛冽的气势随之扩散开。

    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张巨大虚幻的星图,静静漂浮在头顶,将会议室的所有空间都囊括其中。这儿聚集了亚特兰蒂斯传承已久的家族高层,包括长老会的议员,包括为帝国做出卓越贡献的英雄。

    现在,他们将在此见证一颗星球的重生与崛起。

    华夏语曾说,魂归故土落叶归根,三万年前他们为了生存从母星迁徙,亚特兰蒂斯与故土的距离,是跨越星系与空间的亿万光年。所以这三万年间,众多英魂徘徊在天外的星幕上,无法飞跃漫长的路程回到母星的怀抱,只能日夜守护在首都星上空,一点一滴燃烧尽自己的灵魂火。

    他们从未放弃过回到故乡,即使曾经盛极一时的母星在经受大爆炸的摧毁后千疮百孔,即使古华夏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亚特兰蒂斯所有的臣民也从未放弃过。

    那一天不会远了。

    这些年来,军队陆陆续续驻扎在母星的机械探测器于凌晨三点十分第一次有了生命反应,死星上重新有了生命诞生,艾博莱陛下连夜发出紧急召令,原定的三年后派遣军队去往母星的计划提前到半年后,人类即将迎来新一轮的纪年。

    星图上错综复杂的纹路交织成一片巨大浩瀚的棋盘,众人眼中深深的期盼与渴望倒映其中,艾博莱随众人将右手握拳,掌心置于胸口,心脏的位置。

    “我,艾博莱·亚伯拉罕。”

    泽尔修上前一步,垂眸以一种虔诚的姿态,略微低沉沙哑的嗓音在星图上闪耀。

    “我,泽尔修·亚伯拉罕。”

    焕发生机的母星在星罗棋布的繁星中央幽幽散发着淡蓝色的光彩,神秘动人,像是众多柔软温暖的触手,撩拨了所有人的心弦。

    年轻的上将高举右手,立下誓言。

    “半年后,我将带领帝国军队前往失落万年的母星,重铸人类基地。”

    “以帝国荣耀起誓——”

    “亚特兰蒂斯终将回到故土!”

    终端上的通讯提示灯不知何时亮了,淡蓝色的光芒同星图如出一辙,泽尔修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起了丝波澜,迟迟不去查看消息的双手泄露了某中无法明说的情绪。

    艾博莱望着兄弟手上不停闪烁的微光,露出疑惑:“为什么不看?”此时会议已经结束,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泽尔修淡淡道:“没什么。”光芒闪烁了一会儿很快就熄灭。

    艾博莱想说什么,话到喉咙又咽下去,他拍拍自家兄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半年的时间也太赶了些,况且这次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想好怎么跟夏说了吗。”

    泽尔修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曾经对他说,希望他能同我一起回到母星。”

    艾博莱有些惊讶,什么都没说,只是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就好了吗?

    泽尔修现在根本不敢确定,夏商还会不会跟随在他的身后。

    他独自朝外走去,走出很远,右手握紧了又松开。

    不可否认,被奉为战神的强大男人,也会生出一种若有似无的恐惧,就好像只要他只要点开了夏商给她的回信,接下来就会面临走向深渊的审判。

    泽尔修停下脚步,低着头,抬起手,四周寂静无声。

    无比简单的一个字,同“知道了”或者“我会的”没什么两样,他却又患得患失起来,撕裂的心脏也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还在涓涓的流着鲜血。

    他的睫毛轻颤了颤,不知是难过还是庆幸,而后很快凝固成无悲无喜的姿态,腰背挺直走在风中,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这之后,接连多日过去,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泽尔修同夏商都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夏商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所以倒不是真的有意为之,他忙着和遥望叙旧,又暗地里铺天盖地的寻找关于“秦淮安”这个人的消息,利用自己公爵身份的特权,调出中央系统中所有同名同姓的人,渴望看到一张相同或相似的脸,根本没有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而泽尔修奉艾博莱之命,为半年后的母星之行做准备,两方竟一次也未曾遇到过。

    最后的联系还停留在那日的留言上,很快被青年没良心的抛在了脑后,另一边男人却抓心挠肺对着一个“好”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夏商终于想起来泽尔修的存在时,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

    被遗忘的上将大人一日比一日暴躁,操练军队的部下格外凶狠,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有在人群中时毫不收敛的冰冷气势,众人便知道,上将这是心情又不好了。

    距离前往母星之时,还剩下153天。

    皇城北部,训练场。

    门诺敲响了休息室的大门。

    他身为自然人鱼,却并没有离开军队,仍旧以一个军人的身份生活,有人说这是艾博莱陛下亲自给予的特权,也有人说是他自己不愿离开军队,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

    自然人鱼不同于普通人鱼,他们骁勇好战,潜能极高,有着不输于战士的身体素质,而唯一能作为弱点的发.情期,自然人鱼也因发.情期稳定可控而受到推崇,丝毫不影响行军中的战斗,这估计也是艾博莱没有限制门诺行为的原因之一。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在门诺出现的各个场所,都明里暗里簇拥着大批守卫军就是了。

    按照时间算算,门诺的发.情期也不会远了,届时谁能得到这位珍贵人鱼的垂青,将会是亚特兰蒂斯最疯狂的热点。

    泽尔修注视着手中的资料,大段大段的信息飞速掠过,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中。“砰砰砰”三声,门忽然被敲响。

    泽尔修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道:“进来。”

    掺杂着亚麻色发丝的人鱼青年站在门外,笑容恰到好处,舒服又精准的完美。

    泽尔修没有抬头,手中的资料从头翻阅到尾,距离的阻隔让人无法看清其中内容。

    门诺不急不缓的开始汇报今天军队的训练情况,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偶尔应答一声,直到汇报结束,男人也没有将视线从资料上转移开去。

    等全部汇报完毕,休息室重归寂静,门诺脸上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半响,才咬了咬唇,开口道:“上将……”

    神色淡漠的男人看向他,眉心锁的更深,示意他还有何事。

    “上将,”门诺露出一抹笑意,眼中带了丝关切与踌躇,他停了停,问道:“我听人说,您这段时间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所以在想,是不是有什么麻烦绊住了您的脚步。”

    泽尔修翻阅资料的手一顿,视线定格在一举一动都进退有礼的人鱼身上,他将资料放在手边,依旧不语。

    门诺毫不退缩:“我希望……我希望您能保重身体,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有一天帮到您。所以,请您开心一点,也能让我分担一点。”

    室内一片静默,男人神情淡淡,连带着望着人鱼青年的目光也格外难懂,若有似无的氛围笼罩在这一方天地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门诺脸颊上的红润一点一滴褪去血色,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游回应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声音极为冰冷。

    “门诺,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门诺慌忙低下头,这样温柔有礼的青年任谁都会怜惜:“是,我逾越了。”他退后两步,转身要走,好似受到了委屈而慌乱,连礼都忘了敬。

    泽尔修叫住了他,面色无波,道:“你今年多大?”

    门诺嘴角扯了扯,带着隐隐的期盼道:“今年刚24岁。”

    “我记得人鱼的成熟期是从25岁开始。”泽尔修道:“25岁之后,没有自主选择伴侣的人鱼,将会由系统匹配出融合度最高的配偶。”

    “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伴侣,不管是贵族,平民,亦或者军人,商贾,无论什么身份,门诺,你明白我的意思。”男人眸光淡淡的,好似嘴里说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当真是残忍无情。

    “如果在此之前你没有找到,届时我会向陛下申请将你调离我的军队,”泽尔修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直到你拥有伴侣为止。”

    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了点强制的意味儿,挑明到这个份上,门诺哪能不明白,他脸上苍白如纸,嘴唇抖了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门被合上,青年被隔绝在外。

    额间的碎发遮挡住眼角的煞白,他低着头,眼底晦涩不明,柔和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其容貌的阴狠。

    “门诺,站在门外干啥呢,走了!”朋友聚过来。

    门诺松开攥着的手,抬眼已经是笑容满面柔情似水,他柔声道:“好,来了。”

    ——

    解决了一个潜在隐患,上将大人的心情并没有高兴多少,相反,他依然要克制着,以免自己造成什么不能挽回的后果。桌面上的纸质资料堆成了厚厚的一叠,泾渭分明的分成两份。

    一份是夏商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资料,一份是夏商近日来私下找到的所有关于“秦淮安”这个人的讯息。

    两份资料他翻阅了许久,却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或者有用的信息,甚至“秦淮安”的存在,泽尔修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夏商的生活极为简单,除了身份显赫外,便是他在机甲研究制造上的惊人天份,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在皇城出生,儿时在陛下身边长大,甚至没有出过首都星,每天行走在格莱登古堡和研究院之间,两点一线,性情冷淡,社交狭窄,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唯一牵扯到的感情,对方也是已经被取消了婚约的那切尔。

    无论从什么方向看,他都不应该也不可能认识一个名为“秦淮安”的人,更不可能同对方产生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

    泽尔修不知道夏商会不会停止寻找,他甚至不敢保证,若是有一天这个人真的出现了,自己会不会无法控制的做出什么事来。他只能给自己增加多一点筹码,再多一点,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也不至于输的无路可退。

    他的目光望着资料上的黑发黑瞳青年,身体凝固成一座静默的雕像,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之间。

    男人忽的笑了,指尖在纸上抚了抚。

    “小混蛋。”他轻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