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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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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泪却是更止不住,也不接那帕子,手紧紧揪着衣裙。

    直到有人握着她的手,调笑道:

    “再揪就要坏了。”

    她也回握那人的手。只因她知道他是楼西画,而另一人是…

    楼西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说,对那人道:

    “表哥,还以为你不来了。”

    他顿了顿:

    “呵呵,还把表嫂给带来了。”

    表嫂…四年了,他早该成亲了。

    她并不意外,并不…

    “我身子不舒服,先下去休息。”

    “表嫂,你…”

    女子的声音响起,又忽止。

    表嫂…为何她是表嫂。

    那女子才真真是她未来的表嫂吧。

    楼西锦…楼西画的表兄。

    罢了…想这些又做何用?

    明日,她便要嫁给楼西画了。

    她该做个好妻子,甚至以后是个好娘亲。

    身后,楼西画和那女子似在争论什么,锦屏淡然一笑,用衣袖擦去泪迹。

    楼西画那样说,楼西锦又不否认,你们…

    又是何必呢?

    天阴暗,无星无月。

    风吹着她的发,青丝纠缠。

    院落的槐树沙沙作响,落了一地的叶。

    都还…葱郁着呢。

    锦屏回屋取了琵琶,曲子一首接一首的弹。

    弹的太过用力,调都变了。

    夜色低垂,无人来听她的曲。亦无人说她扰了清梦。

    细雨不知何时连绵不绝的下,雨声和着曲声,反倒是曲声淡了。

    一人持伞走来,为树下的女子遮雨,却任雨滴湿衣衫,一片刺骨的寒。

    “锦屏,四年前…我都知道。你若想走,便走吧。你若嫁我,我定真心待你。”

    女子夹着哭音的声分外淡漠:

    “你不嫌弃我,就好。”

    少年轻覆住女子冰凉的手,有着释然:

    “回屋吧,外边凉。”

    女子不答,起身随他走。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未停。

    四更时,嫁衣便送到了锦屏屋内。

    锦屏也早早的便起了。

    她今日气色很好,眉眼含笑,唇畔含春。

    丫鬟们为她点朱唇,描黛眉,画胭脂,她还一会儿说重了,一会儿又说淡了的。

    如一般待嫁新娘一般喜悦。

    喜服上身,红纱盖头。

    她随着媒人的指引走出门,上了轿。

    明明就是在自家迎亲,却还是要绕城一周,这不免有些自讨麻烦。

    锦屏抿唇而笑,脸颊却湿润了。

    她掏出已准备好的喜帕,擦脸。如此反复。

    怕是这一辈子的泪都要在今日流光了。

    她不由得自嘲。

    天气虽是细雨绵绵,因着成亲,街上也一样热闹。

    “新娘快出来给咱们瞧瞧啊!”

    “楼家少爷的媳妇肯定很漂亮。”

    “要不然怎么配当楼家的媳妇啊!”

    锦屏闻言淡笑。

    她并不漂亮,她也不配当楼家的媳妇。

    他日,人们若是谈论起她,怕是会懊悔自己当初所说的话。

    轿子忽得往前一冲,她喉头一甜,似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

    外面有些吵闹,大都是在责怪轿夫的闪失。

    媒人问了一声:

    “楼少夫人,无大碍吧。”

    她捂胸口轻哼了一声,便又起轿。

    绕城一周后已是午时,雨也停了。

    地上只是一片湿滑。

    有人牵着锦屏下轿,领着她跨过门坎。

    恭喜声四起,也听得楼西画在道谢。

    却不听闻,楼西锦的声音。

    一拜天地,锦屏被指引着拜了拜。

    二拜高堂,转身,跪下,磕头。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起身,转面,弯腰。

    礼成,送入洞房。

    她忽然觉得很累,头也极重。

    有人扶着她,她却还是站不稳。

    “小锦…”“锦屏!”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小锦这两个字却似乎是难以说出口的。

    小锦,西锦…

    陆

    她不想醒来,她知道此时抱着她的人是谁。

    那人身上有槐花香,她最心疼的香。

    他抱着她,很轻很轻,却从不曾淡漠。

    “我先,出去…”

    另一个少年说道,声音哽着。万分落寞。

    锦屏眼角湿润,却有人温柔的为她吻去泪滴。

    那人松开手,槐花香便散了去。

    然后,琵琶声响起。

    四年前,也是同一首曲子。

    他说,我不是卖唱的,但还是一遍遍的为她唱。

    ……

    犹记花,曾开深庭院落绯色依晚霞

    霜鬓发,独酌一杯唱琵琶

    ……

    琵琶声散,那人又抱着她,似在自念。

    那把山石玉的琵琶,是我亲自做的。

    我不想享尽荣华,却也不能负了天下。

    我曾想,总有一天,我们能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是那一天太远了。

    你等不到的。

    他轻轻映上她的唇,道:

    “别睡了…以后,不知何时还能相见。”

    槐香远,这回,是彻底的散了。

    锦屏不睁眼,眼角湿润。

    何时相见…只要能相见,她都会等。

    楼西画坐在床边,为她擦去泪:

    “睁眼吧,他走了。”

    他进来时,脚步很轻。

    但她还是醒

    了,或许,早就醒了。

    锦屏眼睫轻眨,睁眼,枕着的锦枕却湿润了。

    她说,我是谁。

    楼西画轻笑道,楼少夫人啊。

    她便不语,楼少夫人…

    楼西画的夫人,还是…他的夫人…

    楼西画忽而长叹,你是锦屏,锦屏…

    那西锦…

    她想问的,说不出口,无论如何,都哽在了喉中。

    罢了…罢了…

    楼西画抚着她的发,道:

    “等我回来…”

    他说的莫明其妙,她只知道,自己又要等。

    柒

    院落的槐树叶几乎落尽,妇人抱着上等的红玉琵琶坐在树下。

    略有薄茧的十指拨动着弦,视线却一直看着远方。

    她半白鬓发被一根山石玉簪挽起,朴素无华。

    素衣丫鬟拿着素色披风为她披上。

    她略微愣怔的抬头,那丫鬟的脸却渐渐模糊不清。

    他如谪仙般的面容温淡。

    眉眼含笑,绣金纹龙灯折扇掩着面容。

    他拿下折扇,便是仙人之姿。

    公子如玉,温润如泽。

    她会如此形容了,然后...

    却又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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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飞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这韶光贱…

    他水袖轻抚眉梢,微凝眸光。

    他眉眼精致如画,怨舞转身。

    他很美,一频一笑,一怒一嗔…

    一曲毕,他下台。转身之时,他冲我婉尔一笑。

    我很开心,报以他一笑,却见那人搂着他渐走渐远…

    那人…

    爹说,民不与官斗,我们家的生意,还要仰仗那人的照顾,在皇都之中,除了皇帝,那人最大。

    转身,随着人群走出这戏园。

    二

    你又去看戏!他不过就一戏子,你何苦…唉!

    爹恨铁不成钢,坐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

    我上前安抚,道,爹,我再也不去了。

    再也不去了…以往他都会躲开那人的,可今日,他没躲。

    爹一声气叹,你明白就好,别说他与你同为男子,就算他是女子,以他的身份也…爹欲言又止。

    是,就算他是女子,以他的身份也入不了我家,况且,他是他的人。

    爹拍拍我的肩安抚我,他懂我的,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可这仅仅是年少轻狂?

    我不再随意出门,随爹好好学习经商之道。

    如果我没听到那话,我想我会随着爹去经营商铺,然后接管,再然后娶妻生子。

    三

    我挤在人群中,又一次看见了他。

    他被囚车所束缚,身上所穿的囚衣破烂不堪。能看到的肌肤上有或紫或红的痕迹。

    谁都知道他发生过什么吧,可他还是如此美丽,无人舍得去拿东西扔他,但他们都在讨论。

    他们说,他杀了那人,他杀了王爷。

    他还在笑,眼神涣散,他笑得如此凄凉,却又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他被送上刑场之时,眸光略过我,随之,闭上了眼。

    我好像只能看见他。

    我听见有人下令,行刑!我听见酒喷在刀刃上的声音。

    我没闭眼,亲眼看着大刀挥下。

    血喷溅,如他所喜的桃妆的颜色。

    我没闭眼,我闭不了眼。

    我看着他,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锦屏人

    忒看这韶光贱…

    那年他于桃林练戏,桃花瓣纷飞之时,他说,他叫桃容烟…

    他还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桃花残败之时,我对他说,你去哪,我都陪你。

    你去哪,我都陪你,无论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