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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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花娉还没有成长为所向披靡的凹凸曼之前,辛卯年六月初五酉时便要来了。就在明天。

    那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骆家长子骆习航,迎娶同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徐家独女徐琰的良辰吉时。

    武林中人对这段郎才女才并且郎貌女貌的姻缘皆颇为看好。

    骆少侠之优秀江湖有目共睹,本是武林四大世家之末的骆家也因他而有崛起之势;而徐家本是武林第二世家,且人丁也向来是四大世家中最兴旺的,可惜到了这一代,本是最被看好的长子徐冀英年早逝,次子徐其不学无术不成气候,三子四子为孪生,如今皆年幼,其他旁族末枝也无突出之辈。所幸这独女徐琰天资聪颖,根骨绝佳,年岁虽轻却成熟大气,堪称优秀,为徐家撑了不少颜面。

    如今金童玉女的二人结合,除了某些心碎的年轻女侠以及另一些神伤的年轻少侠,武林之中皆是交口称赞。况且又是两大世家联姻,作为近来衰事连连人心惶惶的江湖之中难得的喜事,自是十分轰动。

    只是他们热闹他们的、轰动他们的,清霄地宫里却比往日要安静得多,随着六月初五的临近,地宫里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压抑。

    因为他们的假宫主作为“某些心碎与神伤”的类别里的一员,虽然在真宫主的刺激下,终于勉强恢复正常的进食与作息了,可惜依旧心碎与神伤,并且更加厌恶戳穿她心碎与神伤的真宫主。

    所以他们的真宫主也因此而面色一天比一天黑上几分,以至于往日因教中事务来往宫中之人一时间少了大半,能不来便不来,能拖一天是一天;而住于地宫中之人则皆是小心翼翼,能藏则藏,能躲便躲,能不喘气就绝不呼吸。

    就这样一直憋到了六月初四。

    比起苏良,除了那一天失控的眼泪,花娉的脸色始终平静。这一刻,她也依旧平静地再一次盯着这张设计完美的喜帖。这是骆美男发给她邀她去参加喜宴的。

    花娉想,肯定是骆美男跳过了好人卡直接发炸弹,她才如此难以接受。没有给他发好人卡的机会,她表示十分遗憾。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花娉盯了那张美观的炸弹很久,直到眼睛又开始发酸,然后终于起了身,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

    骆习舞才遇害没多久,她看到了他有多悲伤,如今难得有件喜事,她觉得她还是该去祝福一下,顺便让自己更加直观形象高效地认清现实,追悼追悼逝去的初恋。

    应该……不是很难。

    只是,挑衣服似乎挺难。这件太艳,会抢新娘子风头,扔;这件太素,不喜庆不吉利,扔;这件勉强还行,可是她得戴人皮面具去,和那张脸不太相衬,扔;这件不够庄重,再扔;这件太庄重,继续扔……

    花娉翻遍了所有的衣衫也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最后坐在满地花花绿绿中发呆。清霄宫不是挺有钱的么,怎么他们家的吉祥物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找不出来呢?福利待遇真是太差了,一点都不人文主义,这样是发展不长久的!不过……魔教发展不长久似乎倒是江湖幸事……

    花娉坐在衣服堆里发了半天呆,最后起身决定去找万能的觅宁帮忙,不想刚拉开房门就见正举起手要敲门的苏良。

    花娉微愣了一瞬。骆、徐两家联姻,苏家似乎也挺忙,苏白莲已经有几天没在她面前晃悠了。

    花娉微顿了顿后无视苏良踏出房门,和他擦身而过。

    苏良一僵,却在看清房内一片狼籍的景象后眸光顿时沉了沉:“站住。”

    花娉不理他继续前进,苏良面色不变眸光却更深了几分,也不再言语,直接跃起拎了她回来,又重新扔回了房内。

    “你打算去参加婚宴。”苏良扫一眼满室乱七八糟散落的衣衫道,用的肯定句。

    被苏良扔到软凳上的花娉面无表情地重新站了起来,继续无视他打算再次走出房门。她倒也不是故意气他,只是真的懒得和他说话,她认为和变态实在没有沟通的必要。

    “你就是找遍整个曜国,也找不出你觉得能穿出去参加婚宴的衣裳。”苏良在她身后缓缓道,顿了片刻后声音沉了几分,“明日你根本就不想去……或者说,如果要去,你想穿的其实只有凤冠霞帔。”

    花娉终于停了脚步,沉默了一瞬后缓缓回头,看向苏良,依旧面无表情,眸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反感:“苏白莲,你果然很讨厌。”花娉停了停,又补充道,“越来越讨厌。”

    苏良手掌一紧,眸光闪动,瞪着花娉,怒意与不知名的情绪奔涌。

    花娉看着他愤怒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的模样,不由觉得可笑,一直努力控制住的情绪又忍不住开始翻腾:“你真的闲得蛋疼吧?当蛔虫很好玩么?你以为你很聪明是吗?很有优越感对不对?看着别人纠结难过很有趣很开心是不是?对了,你向来最喜欢看热闹,如今我这个热闹是不是更好看了几分?”

    花娉越说越激动,瞪着苏良的双眼隐隐又浮现水光,却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她向来认为人心易转,比如她自己就很善变,所以曾认为为短暂又飘渺的爱情心碎难过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并且神经病的事情,却想不到现在自己也无法控制地神经病了。

    可是,她再神经病也不想被另一个神经病看热闹。

    苏良看着花娉眼中就要凝不住的水光,眸中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突然闭了闭眼,首先移开了视线。再睁开时已眼中已恢复了平静,也不再看花娉:“我本是想来提醒你,如果后悔……到明日酉时之前你还有机会。”

    苏良说完便转身离去,花娉在原地静了一瞬,然后突然上前,狠狠地关上了房门。之后眼中盛着的水光终于滚落,无力地背靠着房门下滑,跌坐在地,抱起双膝,将脸埋入腿间,挡住了满脸泪容。

    机会?搞破坏的机会么?她的确曾恶毒地想过。她纵观的那些狗血剧中有无数明里大闹或暗里破坏婚礼的有效方式,甚至今早她还在想要不要带斤把迷药过去悄悄溜进厨房。

    可破坏了又如何,她能让骆习航爱上她么?而且,虽然她自私贪心又小人,却也希望他能快乐。谁都不会开心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只是……她好难过,非常难过。神经病的苏白莲又说对了,那该死的婚礼,她根本一点儿也不想去。

    花娉靠着门将自己蜷缩得更紧,眼中泪水不停滚落。

    虽然她的确挺没用,可如此多愁善感实在不像她。也许,她哭一哭就好了,哭完了或许就能长成凹凸曼了。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哭过了。

    花娉如此想着,终于不再压抑地呜咽出声,然后越哭越无法控制,终成放声大哭,难过之音透过厚实的门板也能传出很远。

    只是她不知道,她以为已走掉的苏良正静静站在门外。眸光难辨地盯着门板,神情沉静,袖中收起的拳却随着花娉越来越大的哭声而越握越紧。

    花娉哭了多久,苏良便在门外站了多久。直到房内已沙哑的声音终于渐小,苏良眸光一沉再沉,然后突然广袖一甩转身跃起,离开了地宫……

    六月初五。

    花娉终是没有去参加婚礼。昨天哭得太累,不知什么时候便靠着门睡着了,也没人来喊她,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腿也麻了脖子也扭了眼睛还肿得像核桃。

    花娉摸着睡得僵硬的脖子歪了两歪,再捶了捶麻掉的腿,最后眨着红肿的双眼很是受教地感慨,原来哭也是个技术活,瞧她技术不熟练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了,略坑爹啊。

    不过也好,这副模样肯定是出不了门的,也省得她为去或不去而纠结了。嗯,改天再去道喜,就跟骆美男说她被苏变态打肿了眼出不了门没去成就行了。

    很好,就这么决定了。花娉突然觉得有些饿,她似乎很久没有过饿的感觉了。

    花娉对着有跟没有差不太多的铜镜理了理仪容,然后走向门口打算去觅点食。

    不知离酉时还有多久,不过婚礼这种东西不管在哪个时空哪种风俗之下都挺复杂,特别是对有钱有地位的人种来说,想必骆美男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哦不行,他都是别人夫君了,以后还是别叫骆美男了,太不端庄了……

    花娉十分端庄地这样想着打开了房门,一开门,又撞上抬手正要敲门的苏良。

    花娉再次愣了愣,苏家公子也能不去么?不过她略带意外的目光在转到苏良肩上时就更意外了。

    已经白衣很久的苏良此时不知为何又换回了一身高调的红,而他肩上还扛着另一个更红的身影。虽然头朝下尚看不清脸,可那身形……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花娉眼角抽了抽,她一定是看错了。

    花娉将视线重新移向苏良,可苏良却面容冷冷,也不看她,随手将肩上明显被弄晕的人狠狠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听来就疼得很的闷响。然后一语不发地扬长而去。

    花娉眼角再抽,顿了顿,将视线缓缓移向地上的人影,果然眼熟得很——正是一身大红喜袍的……骆习航。